LEAVE

*私设


莱茵又往嘴里塞了把糖,吃完这一口,整箱棉花糖就算是吃完了。


起初,他逐个往嘴里拾,后来发现数量上没什么大的变化,便改成了一把抓,通常一把能消灭七八个,十分效率,就是吃相不怎么好。莱茵已经不在意这个了。这箱棉花糖吃完,他便可以抱着箱子去楼下的超市领奖了。例如此般奇怪的比赛,“一天消灭一箱棉花糖”、“在吃完十根烤玉米之后绝对不喝水”种种,莱茵总会掺和一脚,这次的奖品是一崭新的微波炉,房东可能会需要他。


尼尔斯就站在办公室的入口,他拿着手中的文件,心思完全没有放在科长的报告上,那个刻板的老女人在老板的忽视中抬起头,二人齐刷刷的看向所在后排边吃边工作的莱茵,他全程没有停下,高糖分的食物进入口中仿佛咀嚼空气,没有给其中的砂糖任何面子,偶尔嚼累了,他会停下来,轻轻拍一拍腮侧,面不改色的拿起另一包。


这已经不是常人的行为了。


科长没敢说话,因为老板没有任何过问。但如若看久了,自己似乎也会变得口渴起来,尼尔斯打了个手势,他回身上楼去拿自己的杯子,留下那个老女人,捧着老年保温杯灌了三大口。


莱茵吃完了,他有些失落,因为完全没有感觉到甜味的存在。


这次似乎特别严重,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撒了两次谎,当天下午便没了冷暖的感觉,而现在,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了。他有些担心,这是否是自己时日不多的信号,自己并不是成功的作品,每一个漏洞都足以使自己失去活着的权利,因此他需要加紧整理数据,将这个集团的部分机密全部提供给天驹,甚至不需要任何报酬,唯一的心愿就是要在死亡来临之前,完成自己的使命。


听起来像是个傻瓜,但对于莱茵而言,这就足够了。


将情报数据巧妙的编排进新闻稿的文字中,他知道天驹那群聪明人可以读得懂,这个世界最为饱和的就是聪明人,然后是压迫者。


尼尔斯端着自己的茶杯,他停在办公室的饮水机旁,看着莱茵的脑袋顿了一下,随后整个人趴在桌上,双手绞着胃的位置,臭骂了自己一句。


用力擦了擦嘴角,金发的青年勉强爬起来,他只顾低头赶路,即使尼尔斯有意碰瓷全然没有躲开的意思,他也只是耿直的一头撞在了拦路虎的胸口上,被尼尔斯扶了一把才有了些许意识,慌忙中还不忘抱怨老板实在是挡路,而后夺门而出。卫生间里传来了相当痛苦的干呕声。


谁也不知道莱茵此刻内心是如此的雀跃,这说明他的胃还在正常运行,或许他还有些时日。


他很喜欢吃甜吗?这句话尼尔斯没有问出口,问这个老女人也是白问,不过显然,莱茵肯定有问题。尼尔斯稍是琢磨了一下,他认为这件事可以往日程后一排,或许潜意识里,他认为这个存在似乎不会轻易离开他的掌控范围,而且在下班后,他也会光临一下楼下这个奇怪的超市,看看棉花糖究竟有多好吃。


实际上并不怎么好吃。


熬夜需要一点准备,秘书将后备箱里的一整箱糖果搬上了三楼。尼尔斯抱着手,任由秘书抛来无数个不解的眼神,也不会出声解释一句。


房间里的治疗还在继续,依靠着凡茜莉亚媒介的能力,尼尔斯可以知道其中的进展情况,这个身份为次元兽的女人十分贴心的陪在他的日程里,办着起初交易前确定好的事。


“不得不说,技术真的是十分老旧的类型呢,包括代码。”


“嗯,我知道。”尼尔斯板着脸,了然应道:“十几年前还爆炸过一次。”


“据我了解,Union内部已经更新换代过许多次了。”


“所以呢,你们在直接翻修?”挑起眉角,尼尔斯迎上凡茜莉亚温婉的笑意,女人表情很轻松,现在这个局势,让总裁打心底里厌烦,他在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,又无可奈何。


“你多虑了,我已经将一切硬件替换完成了,现在只是在进行代码的消除。”


“我理解您,尼尔斯先生。”凡茜莉亚将双手合在胸前,她在表达自己的真诚:“这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,忍耐一下,一切都会过去的。”


“不要去考虑里面发生了什么。”凡茜莉亚摇了摇手指:“会破坏您宝贵的心情。”


莱茵喘了口气,他哽着嗓子抑制不住的抽泣。在黑暗中睡熟了两年有余的身体里,仿佛还能嗅到一股棉花糖的味道,他的确是吃多了,但不至于在死后还能嗅得到,唯一的答案已经明了,他绝望的发现自己还活着。


不过暂时,他还无法睁开眼睛,眼前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,透光能力不理想,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在眼前晃动,他无比恐惧的想,是父亲还是爷爷?这两个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,无论是死是活,他没有出色的完成复仇,尼尔斯还好端端的活着,自己甚至站在道德的背面与他拥抱和接吻过,虽然全部都是为了情报,但他是个懦夫,因为他选择了以死逃避,逃避全家人来自地狱的的追责。


他无法行动,没有力气抬起自己的手,只觉得有一股蛮力在控制着自己,又冷又硬的仪器强迫自己张合嘴巴,向其口腔里灌得是一股泛着腥甜味道的液体。


猛地呛了一声,莱茵在一刹那间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,一颗跳动得厉害的心脏,空气的热度,液体滑落嘴角的触感,他真的还活着。


或许是因为恐惧而颤抖,在眼前忙碌的几个身影意识到了莱茵的变化,便停下了动作,清冷的女声向他提问,确认受验体的意识。


“如果你有意识,告诉我们你的名字?”


“……伊……”


莱茵艰难的阖动双唇,他下意识的回答那个名字,至少能让自己受到一丝保护。


“不行,”女声打断他:“还是不清醒。”


再次被仪器撑开口腔,莱茵徒劳的挣扎了一下,他倏忽的想起了生前用棉花糖糟蹋自己的事情,那个端着茶杯的存在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,那个时候他在整理着情报,一份重要的情报,一份背叛他的情报。他只能闷头给自己塞糖果掩饰情绪,即使他知道对方投来真实且宠溺的眼神,自己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笨拙的祸害已经破损不堪的身体。


这股腥甜的液体比棉花糖的口味差劲了不止一个档次,它肆意侵略莱茵还未成熟的口腔,甚至鼻腔,青年连呛咳的资格都没有,在三楼的手术台上,谁都是个没有人权的畜生而已,只要达到目的,过程并不重要。


在莱茵的恍惚间,端着茶杯的尼尔斯走向自己,他问自己晚饭在哪里解决,而莱茵说不出话,他在无数次呛灌和呕吐中爬不起身子,父亲的脚踩在背上,用力的碾压,伊利亚捧起他的脸,将自己的项圈为他戴上。


“你叫什么?”女声再次问他。


“……莱,yi……”


“这次信息对上了,看来他的恢复不慢。”


“毕竟老板加了钱,药的剂量可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。”


尼尔斯将茶杯放下,他蹲下身将狼狈的莱茵扶起来,在莱茵的幻觉中,那个男人保持着该死的表情,温柔在一发不可收拾,他攻破了莱茵的防线,而事实上,莱茵已经没有防线可言了。


“救,救命……”他还在吐,胃里在翻江倒海,在意识的深海里,他在求助。


“我来救你了。”那个幻影说:“偷拿了我的东西就走,我可不接受。”


“我想死……”莱茵抽噎着恳求。


“你不能死。”尼尔斯说。


“我要报复你。”


“你非但不能死,还永远都离不开我。”


“永远不能。”




尼尔斯在深夜中惊醒,他身形一震,反而吓到了其旁为他盖上大衣的秘书,手术室里偶尔会传出莱茵无意识的声音,断断续续的,既悲怆又绝望。反复着那几个句子,让尼尔斯听得脊背阵阵发冷。


站起身,披上大衣。四处寻不见凡茜莉亚的身影,总裁索性摆手遣走了秘书。他坐在靠墙的位置,裹了裹大衣,轻轻向后一靠,房间里的声音格外清晰。


救救我。


杀了我。


尼尔斯阖上眼睛,夜还很长,伴随着遥遥无期的黎明,他无数次的听着那个句子。


我恨你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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